黑夜无梦魇

月亮底下也没有新鲜事

【短篇】雨和雪的区别

【写于今冬初雪之际】

【原创女主。第一人称。没有逻辑。】


“你知道雨和雪的区别吗?”

“雨是液体,雪是固体,雨是液化……还是熔化?记不太清。雪是凝华形成的。”我正专注拨弄着腊梅苞尖儿的雪,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,想了两句课本上的话敷衍道。

他轻轻勾起嘴角。我抬眼,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,因为他眼神还是那样的冷——比雪冷,春来也揉不化。

“雨落在树上,叶还是绿的,落在地里,土还是黄的,雪不一样,雪把一切都盖上白色,雪比雨要毒。”

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嗯,你说的也有点道理。但雪还是很可爱,哪里的雪都很可爱。今天的雪太薄,哪天下得再大点,我给你堆个雪人?”

他又勾了勾嘴角,不置可否。


“你可会酿酒?”

“酿酒?爱酒之人,略知一二,但没动手做过。你把步骤说详细点我可以试试,反正我在这里很闲。”

听到我要试,他眼里不经意地掠过一抹柔。他很耐心地教我如何蒸米,加多少酒曲,怎么晾晒。

我忽然来了兴趣,问道:“我见小说里常写,采下梅花上的雪可以酿酒,一直很好奇是不是真有人这么做。你可试过?”

他微微一愣,敛目摇了摇头,道:“不曾试过。幼时家乡不常下雪,下了也是比今天还要小的雪——你能看到它是飘下而不是滴下,可落在地上却和雨也没什么区别。后来下过几次大雪,彼时已无亲手酿酒的心情,军旅奔波,也没了时间和条件。”

“也是,酿酒是个细致活儿,你们这样的人,东打打西打打,早被刀枪剑戟消磨了雅致。”话一出口我便后悔,想我初见他时,他临江横琴,幕天席地,指尖流着不知名的曲,以致我一度以为是遇到了位远途的行者。如此这般,哪里少了雅致。

我自知说了糊涂话,想着趁他不注意遮掩过去,连忙换了话题:“放入酒窖,然后?”

“等。”

“等多久?”

“三十六年。”

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:“想你是在吹牛,也没酿过酒。你们这连蒸馏的步骤都没有,三十六年,那该是坛陈腐的老酸醋——蒸馏,蒸馏你理解不?”我努力想比划出一个天锅,嘴里支吾着并不专业的原理,他就安静地听着,也不打断。

末了,我伸了个懒腰,带着调笑地看他:“你听懂的话,回头差人做一个,这能让酒的度数提升不少,想必能放倒一批人,说不定还有你自己。”

“放倒我?”他的表情像极了我同桌的学神,每当考试结束后我懊恼地说下次一定考过你时,也是收获这样一个表情。

至少此时的他不像刚才那样冷了。我这样想着,如同完成了一件不得了的任务。


“但三十六年可以书成一个完整的人。”

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,若不是忌惮他腰间的剑,我一定冲过去踮着脚摸摸他的额头:烧糊涂了?


很久后我才明白,那时的他分明是在向我道别。侧身西望的眼神中除了冷,还有三分凛冽的决然。

天有酒星,酒之作也,其与天地并矣。

他不似酒星,但偷得了使人沉醉流连的灵气,如真如幻,半梦半醒。


那日走后他再也没有来过。直到雪虐风饕,山间童子的歌声藏进腊月深处,梅花上的雪足够装满整坛,他都没有来。


“许是被自己酿的酒放倒了。”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吴人送葬的队伍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扛着并不比雪更洁白的幡,依旧这样想着。

直到他们都消失不见,我忽然醒悟他说的是对的,雪确实比雨要毒。雪把一切都盖上白色,于是落在上面的血更加触目惊心。


“他很美,不是么?”我摘下一朵初绽的腊梅,隔着雪细嗅香气,等着下一位有缘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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